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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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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玨低著頭,開口說道,在皇帝松開她的一瞬間便拉起了自個兒的衣襟。

馬車內很暖和,又似乎是很冷,像極了去年她回到未央宮時的模樣,暖暖的屋子裏,捂不化的心寒。

“不是這樣的……”

皇帝搖了搖頭,面色痛苦,將阿玨耳畔有些散亂的發撩了起來,別在她的耳後。

“撤簾子吧,時間久了,只怕外邊的人還以為您在白日宣淫呢。”

阿玨平靜的說道,淡淡的瞥了一眼那人明黃色的衣衫上邊不合時宜的凸起,徐徐緩緩的將玉帶別在自己腰間,層層禮服將那絕色風光裹在金鉤玉帶之中,阿玨緩緩坐直了身子,目色堅定的望著那面上有些遺憾的皇帝,“白日宣淫”這四個字咬的生硬。

“撤簾子。”

皇帝有些懊惱的開口說道,本是隨著馬車走著的徐蘭擺擺手,馬車兩旁高高的舉著竹竿的幾個士兵將手中的竹竿放下,四面的春風吹進馬車,入目是上京城外綠柳成蔭,因著今兒皇帝回宮,是以官道兩旁跪了不少百姓,依舊是黑壓壓的,只剩下人頭,不見目光。

“你看見了嗎?這世間所有人見了朕都得下跪,這萬萬人之上的獨裁之權是多麽的孤獨。”

一直老實的坐著的皇帝忽然開口說道,實則聽到這句話時,阿玨很是想開口說一句“關我屁事”,但是話到了口頭,見到皇帝似乎並沒有期頤著她回答,又說不出話來了。

“你知道嗎?在還未進京前朕便見過你,那時你和碧青在田野裏邊奔跑大笑,朕便一直在想,你笑的真好看。”

“千言萬語,千般描述,萬般修辭,都抵不住‘真好看’這三個字的幹脆那般的好看。”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可入宮之後,你便從未那般的笑過了。”

“原來陛下也是知道的啊。”阿玨淺淺的笑了笑,可惜她再也回不到當年的自己。

“朕曾經很想娶你為妻,是以游街的時候,便游去了離上京並不遠的魯城,只想遠遠的看看你,如果可以,再順便看看你是否婚配。”

“可也到底敗給了‘曾經’。”

阿玨認同的說道,自先帝死後,幾朝老臣受害,她的養父母被殺,她的義兄死不得安生,嫂嫂活的生不如死,而她更是夫妻情淡,情同姐妹的婢女碧青也遇害,身邊再沒有一個知根知底的人。

從此與那些曾經親密的人都天人永隔,只剩下自己一人在這世間蹉跎著不多的時光。

她甚是隱蔽的捂著自個兒的左胳膊上邊的傷口,轉頭看著簾外千篇一律的人頭轉換成碧瓦紅墻、飛甍瑞獸,修剪合度的盆栽,垂地的綠柳和湖中蕩漾的清波。

“回宮之後你便好好歇息吧,德昭儀懷中龍種的事情你也不必太過於放在心上,這般舟車勞頓回來之後,皇後娘娘也要註意鳳體才是。”

“皇上也要好好保重龍體,為這大好山河。”

阿玨含笑說道,眉目裏滿是和諧,她在宮人的扶持之下下了馬車,見著德昭儀也從馬車上邊下來,徐徐朝她走來,忽然覺得有些荒唐。

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願望如此卑微,如此渺茫。

“臣妾見過皇後娘娘。”

“妹妹懷著龍種應是辛苦,便坐本宮的步攆回宮吧。”

阿玨指了指不遠處劉慶歡派人送來的步攆,面色和善的說道。

“臣妾惶恐。”

德昭儀忽然額頭上滴下一滴冷汗來,退後了一步,她記得清楚,這位不知何時,有了可以和皇帝抗衡的力量的平民皇後,曾惡狠狠的說出要挖出她腹中孩子的話來。

身處深宮,人人自危,德昭儀本便是以銀雪做答謝才得以入住未央宮,避過後宮之人暗算的,彼時未央宮中的人手還都是皇帝每月一換的心腹,如今,皇後卻早已在自個兒的宮中站穩了腳跟,她本是要向皇後請求,搬去皇太後所住的豫園的,皇帝那邊已經同意了,這所謂的請求,不過也是看在皇後照顧了她和腹中孩兒這般久,要通秉一番的,皇後這般的做法,卻是叫德昭儀不好意思提及搬出去的事了。

“妹妹身懷龍種,這步攆卻是坐得的。”

阿玨輕不可察的搖了搖頭,說罷便扶著那戰戰兢兢的德昭儀往步攆旁走去。

“姐姐……不要……”

“妹妹把我想成什麽人了,便是要謀害你和你腹中的孩兒,也是要挑個夜深人靜的時候,著宮女將你捆住,親自將一碗墮胎藥灌入你的口中。”

阿玨看了一眼滿是惶恐擔憂的德昭儀,開口說道。

“定是不會做的如此顯眼的。”

見德昭儀略有放心的上了步攆,阿玨又補了一句。

“皇後娘娘,那皇後娘娘您怎麽回宮?”

嘉澤一直跟在自個兒家忽然想要和情敵握手言和的皇後娘娘身後,此刻見自個兒家皇後娘娘親自將德昭儀送上了步攆,便知道皇後娘娘這番盛情的話不是客氣而已。

“咱們不是還有腿嗎?”

阿玨忽然轉頭對著嘉澤一笑,那笑容照見陽光的璀璨,那一瞬間的燦爛叫嘉澤有些移不開眼,彼時皇帝才下了馬車,正往金鑾殿而去,那裏正有一幫子大臣上奏的奏折。

劉慶歡是個人才,不論是看人的眼光,還是處理朝政的能力,都是江錦儷所見過的人中之最,可想而知這位才不過到中年的太監在先帝在位之時與先帝是處在一種何樣的親近關系,在政治之上又處在一種何種的地位,可惜卻是個閹人,自古以來,閹人是除了女色之外最是禍國的一類人了,更何況,還是個知道自個兒根底的閹人,一旦叫他拿到先帝的遺旨,到時候便是他手中無兵,只要亮出這聖旨,也是可以一呼百應的。

劉慶歡這人,不得不除啊,而先帝的遺旨,也要盡快毀掉才好。

如此想著,皇帝忽然心有所感,停下腳步回首看了一眼。

這驚鴻一瞥之下,滿園略有頹色的山茶花中,有人笑容璀璨,明耀若陽光下的水晶。

“皇上,皇後笑起來真是好看,叫老奴都找不著什麽合適的辭藻來修飾了。”一旁的徐蘭適時的附和道。

聽了徐蘭這話,皇帝詳嗔道:“就你這老東西會貧嘴!”

想要再看兩眼之時,那位明耀至極的女子已經攀著宮娥的手臂在花叢中遠去了。

“朕不是派了步攆送她回宮嗎?怎麽著步攆卻不見了?”

見這模樣,皇帝忍不住便要喃喃兩句了,徐蘭耳朵尖,聽了之後開口說道:“皇後娘娘方才將步攆讓給了德昭儀。”

“這小妮子還真敢坐……”

皇帝莞爾,彼時二人已經入了金鑾殿,劉慶歡靜靜的立在大殿之中,見了二人進來,開口說道:“奴婢參見皇上。”

“徐公公,好久不見。”

劉慶歡的禮數周到,叫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劉慶歡做事也如同他的禮數這般周到,著實是叫皇帝有些為難究竟要找何等由頭來將劉慶歡罷職。

大理寺於子虛皇朝而言確乎是有著不可忽視的地位,每年大小刑偵案件,無論是否結案,都會在大理寺報個備,並一一記錄在冊,以待來年翻閱,每年來上京城高官的,各地有大小冤屈都會逐一發往大理寺,由大理寺卿發落,劉慶歡被調去大理寺做記事,雖則是貶,實則也叫他接觸了更多的子虛皇朝的真實世界。

於皇帝而言,他並不是很想將劉慶歡怎樣,這是個難得的人才,可如今皇後不知何處得來葉真的飛鷹十二校尉,而他屢遭暗殺,最後真相竟也隱隱約約的指向著那位處深宮並無實權的皇後娘娘,著實是叫他痛心疾首。

“皇上,朝臣的奏折奴婢已經分好了批次,從左手邊往右手邊依次序是緊要的到不緊要的奏折,陛下直接批閱便是。”

劉慶歡說的恭敬,說完之後也不與徐蘭客氣一番便徑自退下了。

“徐蘭。”

皇帝淡淡的看了一眼桌案上被劉慶歡碼得整整齊齊的奏折,手指撫摸著桌案,緩緩坐上了等候主人已久的龍椅,繡了金龍的明黃色椅墊隔絕了椅子上低於人身上的溫度,涼寒依舊是從指縫之中傳遍全身。

“皇上。”

徐蘭為皇帝端上一壺熱茶擱在禦案旁的茶幾之上,聽聞皇帝喚他的名字,答道。

“你說劉慶歡這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奴婢不知。”

“不結黨營私,也不貪財好色……也對,他也沒那功能……”

皇帝喃喃了兩句,沒有看見徐蘭那低著的頭顱之下,眸中閃過一絲嫉恨,這樣的目光轉瞬即逝,便是連他自己也沒察覺。

而彼時的劉慶歡,早已快走出宮門,向大理寺分配的別院而去。

“劉公公請留步。”

彼時黑暗處走出來一個人,喚住了劉慶歡的腳步,劉慶歡見是個他不認識的青年人,便忍不住凝神望著他。

身材挺拔,孔武有力,腰間掛著佩刀,懸著宮中行走的令牌,腳上穿著官靴,模樣裏依稀有那麽幾分追名逐利的樣子。

莫不是皇帝終於還是要結果了他?

想到這裏,劉慶歡的身子便有些緊繃著了。

“這位大人叫住咱家可是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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